父親大人

最近常為"父親"一事感傷。



父親對我來說，
就像一棟房子一樣。


為我遮雨、給我檔陽，
讓我舒適的窩在裡面不用在乎外面的世界。


他從不抱怨雨有多大，
也不曾聽到他對烈日的怨言。



他就是鋼筋水泥，
供我們水電冷氣食物，
讓我們在裡面對著牆壁塗塗寫寫，
任我們把家具重新歸位。




他毫無意見，
任勞任怨。





而我呢?
老是吵房子不夠寬敞，
外表不夠華麗。



喊著沒有前庭後院，
沒有百萬家俱。





最近我站在房子的外圍，
看著讓我遮風躲雨的地方。




才驚覺，
外牆因為日曬雨淋而剝落，
支柱也因為幾次地震後而有些鬆動。




但仍沒聽見它抗議或罷工，
沒看見它為了自己找人來維修。




我只能為他補強，
卻是一個偷懶的補強工人。
像是兩人合力提著千金行李，
卻是出力較少的那一個。



好像是在說，
我有幫忙、有出力，
你看到了吧？




最後辛苦的人不會喊辛苦，
仍是用盡他的力氣不斷回應我們。





(以下是抱怨)<--我永無止盡的抱怨
話說從頭：



事發前一晚，
我與爸爸因為家裡新增加一台事務機，
而熬夜掃描列印測試各種功能。



事發當天早上，
爸爸起了個大早，
與熟識的友人在公司附近用早餐，
友人在用餐過程中發覺父親欲言又止。
似乎有難以告人的秘密，
來電尋問我是不是癌症的報告不佳，
使爸爸心情低落，
友人極度關心爸爸的狀況下，
在早餐結束後尾隨父親行蹤，
深怕爸爸有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但癌症報告我從頭參與至尾，
醫生並沒有對於病情透露出有任何一絲的壞消息。



我表示我去電給父親，
看看情況再回電給友人(友人仍在一路尾隨爸爸)。



電話接通，
父親精神聽起來尚佳，
一般對話如流，
只有在提出問題時，
無法回答想答的答案。
(好比我們常常會想起某個人的臉，
但說不出名字般，
明明知道卻說不出口的情況。)



我問他在哪?
要去哪?
在哪個路口?
他回答不出來，
但又可以和我做一些簡單的對話。
(聽的出來爸好像有什麼話不肯說，
當時我以為他私下接到有關病情的通知讓他欲言又止)



我有點急，
而這時友人又來電說跟丟，
爸又不說他人在哪裡(我以為他是不肯說)，
我只好再去電給母親，
以為父可以對母訴盡他的疑慮，
哪知道母親再度來電，
說情況不對。
(那時我們搞不清楚狀況，以為父親說不出來是失智....)<--愚蠢的是我們



正在醫院矯正牙齒的我，
立刻奪門而出，
在捷運和路上狂奔，
心裡有想哭的念頭，
但情急之下，
只能把力氣用在拔腿上，
一邊用力狂電睡夢中的妹妹，
要他一邊和父親保持通話，
不至走失。
(但其實父親人超清楚，他一邊覺得我們奇怪，一邊散步回他的辦公室)



妹妹後來來電哭著告訴我，
爸爸不肯跟他講電話，
妹妹急著大哭，
也往公司方向衝來。




我衝進他的辦公室後，
發現他優哉游哉的在打電腦，
當時我真的以為爸爸是故意跟我們開玩笑，
而我也好氣好笑的看著他，
又很想吼他幹麻捉弄我們。



我開口問他，
你剛剛跟誰吃飯?
你吃什麼早餐?
父親回答不出來，
但又很輕鬆的跟我說他沒有不舒服，
他沒事而且還接了手機和姑姑聊天。




由於事情太詭異，
我只能抓著爸爸跟我去醫院做急診。
原先爸爸不答應，
他覺得他壯的像一頭牛，
但我重覆問他
你剛剛跟誰吃飯?
你吃什麼早餐?
這兩個問題後，
他也驚覺自己的不對勁。



我們到醫院後，
再急診做完初步的檢查，
馬上被安排轉診到林口住院，
我坐上救護車和爸爸前往，
並請妹妹奔回家準備住院事宜再到林口會合。




在救護車上，
我也一度想掉淚，
看著爸爸害怕的躺在急救床上，
一路"歐伊~歐伊~"的狂奔林口，
我還是不敢哭，
我怕爸爸發現。




近兩年，
爸爸身體健康大不如前，
除了兩邊腎臟癌外，
這次則是輕度的中風需要再度接受治療。


腎臟癌已切除持續追蹤，
中風則得以控制，
而且非常幸運的爸爸並未在這次中風有後遺症。
換句話說中風發現的很早，
父親已像未中風前一樣行動如活龍。
(受損的部分已由復健恢復)






由於爸爸非常幸運，
友人發現異狀，
得到非常早的治療，
加上父親對復健有所堅持，
所以其實現在實在看不出來，
他有病症。





在住院期間，
由於病症輕(但仍需觀察及深入的檢查)，
加上腎功能不如正常人的狀況下也需要較長時間的評估，
所以爸爸告知我們，
不能對外人言。


畢竟行動能自如，
思想通暢，
只有表達需再學習，
我和妹晚上不需陪伴爸(我只陪睡了第一晚)，
早上再一同前往醫院和爸一起躺在病床和家屬椅上(我和妹稱為"無聊島")，
三個人聽同樣電台的mp3，
無止盡的發呆、無聊、幫爸爸復健。
一直到可以出院~






原本一直想哭的我，
找不到時間哭，
還在醫生早上巡診時要爸爸用手模耳朵時，
躲在簾子後面笑出來(我知道我真的很不孝)。
(當時爸不知道耳朵在哪，因為血塊淤積壓迫到神經)
爸爸一直在抓他的頭髮，

一邊說：「這是耳朵啊!!!」





那我要抱怨什麼？




住院當時，
爸爸一直不斷的向我們提醒，
不要讓人知道，
不要讓人探病，
不可以向人透露病情。


我和妹妹當然照辦，
一方面是因為爸爸病症輕，
一方面是不想讓人擔心麻煩。



但後來有人得知父親生病，
不斷的來怪罪我們掩蓋事實、不懂人情、不乾脆、拒絕關心，
讓我無名的冒火。




如果當事人不想消息走光，
我到處嚷嚷，
我豈不是狗仔？
豈不是背叛？



就是知道大家的關心，
了解大家的體貼，
才會如此安排，
反過來難道不能體諒病人的用心和家屬的為難嗎？



以下省略...因為我想爆粗口





這張相片，
本來我想和妹妹把他印成T-Shirt，
我們兩個不肖女，
在醫院陪爸散步時，
不但沒有幫什麼忙還比病人爸爸散步走得慢。


爸爸在受不了我們的龜速之下，
奮力往前衝…



我留下影來做父親力抗病魔的紀念。




爸加油，
不要吃太油！


文章打完我有問爸才發表，
爸如果有不妥你再跟我說

事過境遷,爸康復很久後,我才敢寫









[GRD2]